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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大，有警車，怎麽辦！”
一個穿著黑色皮衣的男人推開艙門，神色慌張，沖著嚴蕊吼了一句。
尚盈盈定睛一看，竟是在寶麗酒店1901房門口看到的那個人。
嚴蕊踉踉蹌蹌地往艙門處走了幾步，突然停了下來。
她恢覆了鎮定。
“慌什麽。”嚴蕊輕蔑地瞥了一眼艙門口的男人：
“叫上信得過的兄弟，去準備快艇。”
“知道了！”
黑色皮衣男話音未落，便要沖出去。
“慢著。”
嚴蕊叫住他，側身指了指尚盈盈：“快艇準備好後，把她帶上。”
順著嚴蕊手指的方向，黑色皮衣男的目光落在尚盈盈身上。
他看著尚盈盈，猶豫了一下，欲言又止。而後輕輕點點頭，便慌慌張張地跑沒影了。
這一次，尚盈盈是真的慌了。
這是要抓她當人質啊！
如果上了嚴蕊的船，她必死無疑。
整件事馬上就要結束了，她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掉鏈子。
眼看著嚴蕊就要踏出艙門......
尚盈盈腦子裏一片空白，情急之下，只好大喊了一句：
“你給我站住！”
這一嗓子下去，效果奇佳。
嚴蕊真的僵在原地。
她得乘勝追擊才是。
一秒鐘的時間裏，尚盈盈的大腦飛速運轉。
突然間有了靈感！
她穩住聲調，強裝鎮定，望著嚴蕊的背影：“你帶上我恐怕不是什麽好主意。”
嚴蕊身子微微抖了一抖，不過並沒有轉身。
尚盈盈用手悄悄蹭了蹭衣角，擦去手心的汗，繼續道：“你是毒梟，可警方手上不一定有充足的證據將你置於死地。但你若是在逃命時挾持了人質......”
“警方是可以對你當場擊斃的。”
尚盈盈越說聲音越大，最後一句話更是說得振聾發聵。
說到最後，甚至都有點佩服自己的機智。
嚴蕊終於轉過身來。
她看了尚盈盈一眼，什麽話也沒說。片刻思考後，她輕聲笑了一下，便匆匆出了艙門。
她這一笑是什麽意思？
沈默震耳欲聾！！！
尚盈盈有些抓狂。
嚴蕊是什麽意思？
是認同她的話，還是不認同？
到底是會帶著她，還是放棄這個愚蠢的想法？
還是說......要在走前直接弄死她？
艙內重新變成了漆黑一邊。
黑暗總會增加人的無助感。
接下來的幾分鐘，對尚盈盈來講，難捱極了。
沒過多久，她便告訴自己，不能只是這樣等著，太被動了。
她用力扭動自己的身體，讓自己一點一點地往窗邊靠。
到了窗邊後，再用頭慢慢蹭開窗上蓋著的木板。
終於，有光亮照進窗內。
窗戶對著海面，尚盈盈左右掃了一圈，看到了嚴蕊口中提到的快艇。
接著貨船的燈光，她能清晰地識別出，快艇上有四五個年輕人，有男有女，神色都還勉強算是鎮定的。他們有的蹲著有的站著，頭都齊刷刷地往甲板上望。
尚盈盈猜，這些人應該都是嚴蕊的心腹。
他們在等嚴蕊。
正琢磨著，尚盈盈就看到嚴蕊也上了快艇。
一同被放在船上的，還有一個木箱。
木箱裏裝的，應該是他們要帶走的貨。
“真是貪婪啊，連逃命都不忘帶著貨。如果不是提前準備好的話，裝這一箱貨至少就耽誤了四五分鐘，難怪嚴蕊上船的時間比別人都晚了。”尚盈盈心道。
快艇似乎已經開始移動。因為船艙的窗戶是玻璃密封的，尚盈盈聽不到發動機的聲音，更聽不到嚴蕊他們交談的聲音。
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嚴蕊，生怕漏掉什麽細節。
幾米之外，嚴蕊站在快艇上，看不出一絲慌張。她的目光在岸上停留片刻，最後落在了貨船上。
她面上露出一絲幾乎不可察覺的笑意，而後便面對著岸邊的方向坐了下來。
她需要時刻觀察岸上的動態。
這一絲笑容，被尚盈盈捕捉到了。
她不禁地抽搐了一下，胃裏突然翻江倒海般地不適。
都到這個時候了，她為什麽會笑？
“盈盈。”
一個溫柔還略帶著顫抖的聲音打斷了尚盈盈的思路。
......
是顧漠。
尚盈盈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動了一下。
有那麽一秒鐘的時間，她甚至不敢回頭去看他。她怕自己根本壓抑不住激動的情緒。
可到底為什麽會激動，她也說不清楚。是一個人擔驚受怕過後突如其來的安全感，是強撐著勇氣過後毫無防備的釋放，是仿佛許久未見後無法抑制的思念。
可是他們現在沒有一分一秒可以浪費。
下一秒，顧漠手法嫻熟地拿小刀劃開尚盈盈手腳上的麻繩。
道謝的話現在就沒必要講了。尚盈盈輕咽一下，站起身來，語氣堅定：“是你一個人上的船嗎？船上什麽情況？”
顧漠沒有絲毫的猶豫，果斷回道：“對，我一個人，不過武警馬上登船。我擔心嚴蕊會對你不利，所以提前上船了。不過奇怪的是，我沒在船上發現任何其他人。”
顧漠上一世果然是訓練有素的警察，危難關頭沒有任何的婆婆媽媽。
可是他的話，讓尚盈盈心中一驚。
“船上沒有任何人......”尚盈盈低頭小聲默念。
“不對！”尚盈盈突然喊了一聲。
她迅速俯身到窗邊。
海面上多了幾艘快艇。快艇上擠滿了人，一個個都驚慌失措，和第一艘船上人的鎮定截然不同。
“他們是要棄船逃跑了。”顧漠沈聲道。
棄船。
這是最快的逃脫辦法。
可是......尚盈盈卻覺得哪裏不對勁。
她想起了嚴蕊那瘆人的一笑。
“不對，嚴蕊這是要炸船！”
尚盈盈終於反應過來。
她要銷毀證據，也要讓尚盈盈和這艘船一起消失！
顧漠反應迅猛，二話不說，一腳踹開艙門，拉著尚盈盈便往艙外飛奔。
尚盈盈也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跑，可她卻心有不甘：
“你帶手機了嗎？我想拍照取證。船艙裏......”
“來不及。現在最重要的是保命！”
顧漠緊緊攥著尚盈盈的手，厲聲道。
警笛的聲音越來越大。
顧漠推測，警車應該已經駛到了岸邊，可能就要開始登船了。
為了避免大規模傷亡，他更要加快速度。
他當然明白尚盈盈。
為了真相，為了幫父親洗脫冤屈，她已經付出了這麽多努力。
可是在這個關頭停下腳步回艙內取證太冒險了。更何況，艙內的箱子裏裝著的，不一定就是他們要找的畫和貨物。
馬上！馬上就安全了。
甲板上放著他登船時用的繩梯，可以幫助他們下船。
他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下船。
他知道尚盈盈會理解他的，他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，他們比任何人都明白活著才是最珍貴的。
可出了船艙才發現，通往甲板的扶梯已經被人砍壞了！
還好顧漠是個練家子，他沒有絲毫停頓，踩著被砍的歪歪斜斜的斷木沒幾下子便跳上了甲板，又把之前準備好的繩梯從甲板上放下來，尚盈盈便也順著繩梯順利爬了上去。
顧漠緊緊握著尚盈盈的手，生怕再出什麽意外。好在他登船了，不然盈盈怕是真的會有危險。
兩人爬到甲板上時已經氣喘籲籲，不過視野瞬間開闊了許多。
警方動作很快，已經有一隊武警在用繩梯登船了。
嚴蕊的那幾艘快艇還在視線範圍內，警方的快艇也已經出發追趕了。
“船上有炸彈！”
顧漠用盡全身力氣大喊。他一邊喊一邊拉著尚盈盈往船邊跑。
甲板上有股奇怪的味道，但是顧漠也來不及細想。
“快，先救人！”
打頭陣的武警反應迅速，他果斷通知了岸上的指揮，並很快明確下來分工。
他和另外一名武警留下來接尚盈盈和顧漠下船，其他人需要以最快速度撤離。
尚盈盈先下了繩梯。她表現得很鎮定，往下攀爬的速度很快，顧漠的心放下了一半。
他接力船上的欄桿，一躍而起，身子輕盈地翻到繩梯上。
就在他手抓住繩梯的下一秒，甲板上發出了猛烈的爆炸聲！
繩梯上的四人被爆炸的沖擊力震得向後一仰。
好在尚盈盈已經離地面很近，受到的影響最小。她手腳發軟，但是仍緊緊抓著繩梯。突如其來的爆炸雖然讓她有短暫的晃神，但好在她是已經有心裏準備的，所以很快便重新集中註意力，繼續往下爬。
顧漠的位置就在甲板下方一米的地方。爆炸力實在太強，他來不及反應，雙手就已經脫離了繩索。就是下跌的一瞬間，他右腳倏地往前使勁一勾，倒掛在了繩梯上。
可爆炸卻不給他任何調整的機會。
“轟--轟--轟！”
接連三聲巨響，甲板上突然間火勢四起，濃煙滾滾！
“是汽油！”
顧漠這才反應過來，剛才他在甲板上問到的奇怪的味道是汽油！
嚴蕊果真是一個心思縝密的狠人！
她早就留好了後手，不但帶了充足的炸藥，更帶了汽油上船。
火勢蔓延迅猛，黑煙更是嗆得顧漠止不住咳嗽，鉤住繩索的那只腳也跟著劇烈搖晃。
他下方的兩位武警正在想辦法向上爬。可火焰的威力實在太大了，三個人外露的肌膚已被火焰熏烤到泛紅。
濃煙熏得顧漠睜不開眼睛，汗水已經把衣服完全浸濕。
由於是倒掛的姿勢，血液沖進他的腦中，更讓他喘不過氣來。
意識逐漸模糊......
他隱約看到，尚盈盈已經安全到達了地面。有兩位警察正攙扶著她後撤。
可尚盈盈卻瘋狂地向船的方向轉頭，歇斯底裏地大喊。
顧漠嘴角上揚，無力地笑了一下。
他聽不到她到底在喊什麽。
可他知道，她一定是在喊他的名字。
“轟--！”
又是一聲巨響。
這次是從船體中傳來的，嚴蕊在船艙中也放置了炸彈！
這次的響聲比先前的都要大都要劇烈，但反而震醒了顧漠。
他告訴自己：他要活下去！
他用盡全身力氣抓住繩索，腳上的力氣一松，整個身子順勢翻了下去。
顧漠狠咬著牙，額頭青筋爆出，用最快的力氣順著繩梯往下滑。
“快快快，往下跳！快！”
已經上岸的兩名武警對著顧漠大喊。
顧漠離地面還有幾米高，他來不及想，翻身砸向地面。這一摔，更加劇了他身體的疼痛感。
下一秒，身後再次發出巨響。
顧漠強忍著傷痛連續打了幾個滾，終於和貨船拉開距離。
他躺著地上，眼前的天空被爆炸的火焰染成了紅色，眼皮越來越沈......
“快，醫生！”
閉上眼後，他聽見有人在吼叫，再後來，他睡了過去，什麽也聽不見了。
爆炸聲，槍聲，喊叫聲，岸上已經亂成一片。
尚盈盈坐在救護車裏，心急如焚。
“護士，我一點也不疼，請問我什麽時候可以下車？”她情緒激動，對著正在給自己上藥的護士焦急地問道。
護士一邊上藥一邊回：“你身上這些的確都是皮外傷，但我們還需要再觀察一下。而且，外面這麽亂，你不應該再下車了，而是要先隨車回醫院去，然後......”
尚盈盈一把攥住護士的手臂，聲音顫抖：
“顧漠呢，顧漠怎麽樣了？”
護士說的這些，她根本聽不進去。
護士被尚盈盈的舉動嚇了一跳。
她停下手上的動作，上下打量了尚盈盈，無奈地搖了搖頭，道：“你是說跟你一起下船的那個男孩吧。不好意思，他的情況我也不清楚，沒看見我是和你一起進的車裏麽。”
“不過你這麽著急我也能理解，畢竟他是為了救你才上的船。”護士又隨口補了一句。
車裏很悶，尚盈盈仿佛溺水一般喘不上氣來，護士的話也有些聽不清楚......
“快點，快擡進去！”
她聽見外面有動靜。
尚盈盈猛地一個激靈。
外面一定是顧漠！
她一把推開救護車的門，還沒等身後的護士反應過來便跳下了車。
顧漠躺在擔架上，閉著眼睛一動不動，嘴唇發黑，渾身臟兮兮的。
幾個醫生和護士圍在擔架旁，尚盈盈不敢靠近打擾，只能目送顧漠被擡進旁邊的一輛救護車。
救護車的門關上了，但並沒有直接開走。
尚盈盈只覺得突然一陣剜心般的痛，渾身輕飄飄的。
腦海裏，剛剛護士的話一遍遍地響起：“畢竟他是為了救你才上的船。”
不是說，從今往後，換她來守護嗎？
不是說，遇到危險，她要一個人受著嗎？
她明明沒有告訴顧漠她的計劃，她明明只是在離開學校前通知了楠海雲。
可顧漠今天還是提前上了船。
尚盈盈想不通顧漠是從何得知她今晚的行動的，此時此刻，她也沒有力氣去想。
愧疚感占據了她內心的每一個角落，她只希望，顧漠可以平安無事。
“姑娘，你的傷口還沒處理好呢，你先回車上來吧。”
身後，救護車上的護士沖著尚盈盈喊道。
這一聲喊，幫尚盈盈找回了一點意識。她才發現，自己的額頭火辣辣的一跳一跳的疼，血順著眼眸一滴一滴地流下來。
應該是剛才被零星飛下來的□□擦傷了。
擦傷......
尚盈盈突然咬緊嘴唇。
爆炸的時候，她離甲板已經很遠了，尚且受了輕傷，那顧漠......
尚盈盈不敢繼續想下去。
她胡亂拿手背抹掉額頭的血，對護士搖搖頭：“我沒事的，不著急。”
只可惜，額頭的傷口並沒有好轉，新滲出的血很快又滴在了尚盈盈的臉頰上。
護士無奈地看了她幾眼，沒再多說什麽，轉身坐回了車裏。
“砰，砰砰！”
槍聲吸引了尚盈盈的註意力。
她往海上望去，隱約看到了幾艘追擊的警船。
墊後的那三艘快艇已經被警方控制。
可仍有一艘快艇在瘋狂地加速，那應該就是嚴蕊的船。
“前面是公海，嚴蕊安排了船只在海上接應她們。如果她跑出了我們的管轄範圍，恐怕就很難繼續執行抓捕了。”
不知道什麽時候，楠海雲站在了尚盈盈身旁。
尚盈盈沒有說話，只是默默點了點頭。
“不過，我們已經控制了她下面的人。就算抓不到嚴蕊，那些人給你父親翻案應該也足夠了。”
楠海雲又補充道。
“謝謝。”
尚盈盈輕呼了一口氣，低聲回道。
她曾經想要的很多。
她想為父親翻案。
她想要查明所有的真相。
她想讓真正的幕後兇手死。
可如今，當她聽到楠海雲的話，卻發現心中毫無波瀾。除了為父親翻案，其他的，她好像已經根本不在乎了。
現在她唯一想的，就是顧漠可以快點醒過來。
“沒想到之前交給你的定位器真的派上用場了。名畫盜竊、毒品走私、彩票案還有你父親的冤死終於都要告一段落了。這次行動，你是頭功。不過，你這樣做還是太冒險了。但凡我們的動作稍微慢一點，你和顧漠都會有危險。”楠海雲神情嚴肅道。
尚盈盈心裏一緊。
楠海雲說得沒錯，她確實冒險了。
是她故意在酒店上演鬧劇，引蛇出洞，讓嚴蕊自亂陣腳。
又以己為餌，才能上得了這艘貨船。
當她接到所謂“醫院”打來的電話後，只給楠海雲發了一條消息。
她是在賭，賭嚴蕊想不到她身上裝著隱藏的定位裝置，也在賭警方的反應足夠迅速。
事實證明，她都賭對了。
可是，她卻低估了顧漠。
本來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，只是沒想到，她在混沌中第一眼看到的人是顧漠，危險來臨時替她承受一切的還是顧漠。
楠海雲似乎還說了些什麽，可尚盈盈卻好像根本聽不見了。
槍聲、爆炸聲、現場的嘈雜聲，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被她的思緒吞噬。
現在，她唯一能做的，就是默默祈禱。
......
人來人往，好像每一個人都很忙。
只有尚盈盈站在救護車前一動不動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終於，有位醫生從救護車上下來。
“顧漠怎麽樣了？”
尚盈盈壓抑著心中覆雜的情緒小心翼翼地問道。
醫生摘下口罩，看了尚盈盈一眼，嘴角微微上揚：“放心吧，沒什麽大事，剛剛只是短暫的休克，不過還是斷了一根胳膊。現場還有人受傷，我不能離開，車裏的護士會送他去醫院，”
心裏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了！
“謝謝醫生，謝謝醫生！”
尚盈盈一個勁兒地點頭，而後小聲詢問：“我......可以和他一輛車回醫院嗎？”
“當然可以。”
醫生禮貌一笑，匆匆離開了。
尚盈盈回身看向救護車。
車內，護士正好下車了，只有顧漠一人。
他一手纏著繃帶，斜靠在窗戶旁，正對著她笑。
......
尚盈盈怔怔。
不知怎麽的，看見顧漠笑，她明明很開心，卻怎麽也笑不出來。
她爬上車，坐在了顧漠對面的座位上，手把著座椅旁邊的扶欄，表情有些僵硬。
從看到尚盈盈那一刻開始，顧漠的目光便沒有從她的身上移開過。
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空著的一點位置，面上笑意溫柔，說話的語氣卻很堅定：
“坐過來。”
他太了解尚盈盈了。
她一定是覺得是她連累了自己，所以才會表現得這麽不自在。
也許是從沒聽過顧漠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，尚盈盈沒有拒絕，也根本不想拒絕。
她“哦”了一聲，機械地把身體挪到對面的病床上，重新坐了下來。
顧漠不易察覺地輕咽了一下。
他用沒有受傷的那只手臂毫不猶豫地攬住尚盈盈的肩膀，用力將她摟入自己懷中。
她沒有閃躲，身子只反應了一小下便柔軟了下來。
她順勢把頭靠在了顧漠的肩上。
收緊手臂，再收緊。
他幾乎要把尚盈盈揉在自己的身體裏。
他閉上眼睛，把臉埋進尚盈盈的脖間，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占有欲，大口大口地喘息。
顧漠的身體溫溫熱熱的，雖夾雜著汗液和各種火藥的味道，可尚盈盈還是清晰地分辨出顧漠身上特有的香味。
內心有一道防線被徹底擊碎。
毫無征兆地，尚盈盈突然大哭起來。淚水瞬間浸濕了顧漠的衣領，仿佛一時間傾斜出了太多的情感，無法自控。
“對不起，顧漠，對不起，都是我的錯。是我連累了你。”
尚盈盈說話磕磕巴巴，苦澀在口腔中蔓延。
顧漠頓了一頓，而後用手輕輕拍了拍尚盈盈的後背：
“盈盈，你沒有錯，你不需要想這麽多。”
他說得很認真。
他想要讓尚盈盈知道，他說的每一個字都不是安慰，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：
“上船，是我自己的決定，與你無關。更何況，你還故意避開了我。”
他輕輕撫了撫尚盈盈的頭發，繼續道：“你要相信，我足夠強大，可以保護你，也可以保護自己。”
“你的愧疚，是對我能力的蔑視。”顧漠又用開玩笑的語氣補充道：“不過，你這麽擔心我，我很欣慰。”
顧漠的話逗笑了尚盈盈。
她雖沒有出聲，可肩上多了的重量告訴顧漠，她沒有那麽緊繃了，她釋懷了。
“發現E1有問題後，李野沒有報案打草驚蛇，而是和我一起私下找了趙銘仁。趙銘仁做的是藝術品走私的勾當，這一點提醒了我，原來一直以來販毒和藝術品走私的根本就是一撥人。所以，紅色音符才會在不同的場合反覆出現。我告訴趙銘仁，他被人利用了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貨物裏，藏了毒品。他當然嚇壞了，和走私比，這可是大罪，他當時便把知道一切都坦白了，所以我才能順藤摸瓜地找到這裏。”
顧漠解釋道。
“還好，我沒有來晚。”
尚盈盈正要開口回話，突然聽到門外一陣騷亂。
幾個對講機裏吱吱啦啦地傳來聲音，雖然聽不太清，可兩人大致分辨出了其中的重要信息：
嚴蕊棄船逃跑了，暫時沒有發現屍體。
顧漠眉頭微皺，擔心地看了一眼尚盈盈。
只見她聳聳肩，擡起雙手主動環在了顧漠的脖子上，放松地笑了笑。
顧漠一下子便懂了，便什麽也沒有說。
他知道，嚴蕊的生死，尚盈盈根本不在乎了。即便未來紅色音符會死灰覆燃卷土重來，她也毫無畏懼。
“對了，你剛才要對我說什麽來著？”
顧漠貼在尚盈盈的耳旁，輕聲問道。
“從今天開始，我覺得自己真正地重生了。和你一起。”
尚盈盈甜甜地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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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大，有警車，怎麽辦！”
一個穿著黑色皮衣的男人推開艙門，神色慌張，沖著嚴蕊吼了一句。
尚盈盈定睛一看，竟是在寶麗酒店1901房門口看到的那個人。
嚴蕊踉踉蹌蹌地往艙門處走了幾步，突然停了下來。
她恢覆了鎮定。
“慌什麽。”嚴蕊輕蔑地瞥了一眼艙門口的男人：
“叫上信得過的兄弟，去準備快艇。”
“知道了！”
黑色皮衣男話音未落，便要沖出去。
“慢著。”
嚴蕊叫住他，側身指了指尚盈盈：“快艇準備好後，把她帶上。”
順著嚴蕊手指的方向，黑色皮衣男的目光落在尚盈盈身上。
他看著尚盈盈，猶豫了一下，欲言又止。而後輕輕點點頭，便慌慌張張地跑沒影了。
這一次，尚盈盈是真的慌了。
這是要抓她當人質啊！
如果上了嚴蕊的船，她必死無疑。
整件事馬上就要結束了，她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掉鏈子。
眼看著嚴蕊就要踏出艙門......
尚盈盈腦子裏一片空白，情急之下，只好大喊了一句：
“你給我站住！”
這一嗓子下去，效果奇佳。
嚴蕊真的僵在原地。
她得乘勝追擊才是。
一秒鐘的時間裏，尚盈盈的大腦飛速運轉。
突然間有了靈感！
她穩住聲調，強裝鎮定，望著嚴蕊的背影：“你帶上我恐怕不是什麽好主意。”
嚴蕊身子微微抖了一抖，不過並沒有轉身。
尚盈盈用手悄悄蹭了蹭衣角，擦去手心的汗，繼續道：“你是毒梟，可警方手上不一定有充足的證據將你置於死地。但你若是在逃命時挾持了人質......”
“警方是可以對你當場擊斃的。”
尚盈盈越說聲音越大，最後一句話更是說得振聾發聵。
說到最後，甚至都有點佩服自己的機智。
嚴蕊終於轉過身來。
她看了尚盈盈一眼，什麽話也沒說。片刻思考後，她輕聲笑了一下，便匆匆出了艙門。
她這一笑是什麽意思？
沈默震耳欲聾！！！
尚盈盈有些抓狂。
嚴蕊是什麽意思？
是認同她的話，還是不認同？
到底是會帶著她，還是放棄這個愚蠢的想法？
還是說......要在走前直接弄死她？
艙內重新變成了漆黑一邊。
黑暗總會增加人的無助感。
接下來的幾分鐘，對尚盈盈來講，難捱極了。
沒過多久，她便告訴自己，不能只是這樣等著，太被動了。
她用力扭動自己的身體，讓自己一點一點地往窗邊靠。
到了窗邊後，再用頭慢慢蹭開窗上蓋著的木板。
終於，有光亮照進窗內。
窗戶對著海面，尚盈盈左右掃了一圈，看到了嚴蕊口中提到的快艇。
接著貨船的燈光，她能清晰地識別出，快艇上有四五個年輕人，有男有女，神色都還勉強算是鎮定的。他們有的蹲著有的站著，頭都齊刷刷地往甲板上望。
尚盈盈猜，這些人應該都是嚴蕊的心腹。
他們在等嚴蕊。
正琢磨著，尚盈盈就看到嚴蕊也上了快艇。
一同被放在船上的，還有一個木箱。
木箱裏裝的，應該是他們要帶走的貨。
“真是貪婪啊，連逃命都不忘帶著貨。如果不是提前準備好的話，裝這一箱貨至少就耽誤了四五分鐘，難怪嚴蕊上船的時間比別人都晚了。”尚盈盈心道。
快艇似乎已經開始移動。因為船艙的窗戶是玻璃密封的，尚盈盈聽不到發動機的聲音，更聽不到嚴蕊他們交談的聲音。
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嚴蕊，生怕漏掉什麽細節。
幾米之外，嚴蕊站在快艇上，看不出一絲慌張。她的目光在岸上停留片刻，最後落在了貨船上。
她面上露出一絲幾乎不可察覺的笑意，而後便面對著岸邊的方向坐了下來。
她需要時刻觀察岸上的動態。
這一絲笑容，被尚盈盈捕捉到了。
她不禁地抽搐了一下，胃裏突然翻江倒海般地不適。
都到這個時候了，她為什麽會笑？
“盈盈。”
一個溫柔還略帶著顫抖的聲音打斷了尚盈盈的思路。
......
是顧漠。
尚盈盈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動了一下。
有那麽一秒鐘的時間，她甚至不敢回頭去看他。她怕自己根本壓抑不住激動的情緒。
可到底為什麽會激動，她也說不清楚。是一個人擔驚受怕過後突如其來的安全感，是強撐著勇氣過後毫無防備的釋放，是仿佛許久未見後無法抑制的思念。
可是他們現在沒有一分一秒可以浪費。
下一秒，顧漠手法嫻熟地拿小刀劃開尚盈盈手腳上的麻繩。
道謝的話現在就沒必要講了。尚盈盈輕咽一下，站起身來，語氣堅定：“是你一個人上的船嗎？船上什麽情況？”
顧漠沒有絲毫的猶豫，果斷回道：“對，我一個人，不過武警馬上登船。我擔心嚴蕊會對你不利，所以提前上船了。不過奇怪的是，我沒在船上發現任何其他人。”
顧漠上一世果然是訓練有素的警察，危難關頭沒有任何的婆婆媽媽。
可是他的話，讓尚盈盈心中一驚。
“船上沒有任何人......”尚盈盈低頭小聲默念。
“不對！”尚盈盈突然喊了一聲。
她迅速俯身到窗邊。
海面上多了幾艘快艇。快艇上擠滿了人，一個個都驚慌失措，和第一艘船上人的鎮定截然不同。
“他們是要棄船逃跑了。”顧漠沈聲道。
棄船。
這是最快的逃脫辦法。
可是......尚盈盈卻覺得哪裏不對勁。
她想起了嚴蕊那瘆人的一笑。
“不對，嚴蕊這是要炸船！”
尚盈盈終於反應過來。
她要銷毀證據，也要讓尚盈盈和這艘船一起消失！
顧漠反應迅猛，二話不說，一腳踹開艙門，拉著尚盈盈便往艙外飛奔。
尚盈盈也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跑，可她卻心有不甘：
“你帶手機了嗎？我想拍照取證。船艙裏......”
“來不及。現在最重要的是保命！”
顧漠緊緊攥著尚盈盈的手，厲聲道。
警笛的聲音越來越大。
顧漠推測，警車應該已經駛到了岸邊，可能就要開始登船了。
為了避免大規模傷亡，他更要加快速度。
他當然明白尚盈盈。
為了真相，為了幫父親洗脫冤屈，她已經付出了這麽多努力。
可是在這個關頭停下腳步回艙內取證太冒險了。更何況，艙內的箱子裏裝著的，不一定就是他們要找的畫和貨物。
馬上！馬上就安全了。
甲板上放著他登船時用的繩梯，可以幫助他們下船。
他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下船。
他知道尚盈盈會理解他的，他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，他們比任何人都明白活著才是最珍貴的。
可出了船艙才發現，通往甲板的扶梯已經被人砍壞了！
還好顧漠是個練家子，他沒有絲毫停頓，踩著被砍的歪歪斜斜的斷木沒幾下子便跳上了甲板，又把之前準備好的繩梯從甲板上放下來，尚盈盈便也順著繩梯順利爬了上去。
顧漠緊緊握著尚盈盈的手，生怕再出什麽意外。好在他登船了，不然盈盈怕是真的會有危險。
兩人爬到甲板上時已經氣喘籲籲，不過視野瞬間開闊了許多。
警方動作很快，已經有一隊武警在用繩梯登船了。
嚴蕊的那幾艘快艇還在視線範圍內，警方的快艇也已經出發追趕了。
“船上有炸彈！”
顧漠用盡全身力氣大喊。他一邊喊一邊拉著尚盈盈往船邊跑。
甲板上有股奇怪的味道，但是顧漠也來不及細想。
“快，先救人！”
打頭陣的武警反應迅速，他果斷通知了岸上的指揮，並很快明確下來分工。
他和另外一名武警留下來接尚盈盈和顧漠下船，其他人需要以最快速度撤離。
尚盈盈先下了繩梯。她表現得很鎮定，往下攀爬的速度很快，顧漠的心放下了一半。
他接力船上的欄桿，一躍而起，身子輕盈地翻到繩梯上。
就在他手抓住繩梯的下一秒，甲板上發出了猛烈的爆炸聲！
繩梯上的四人被爆炸的沖擊力震得向後一仰。
好在尚盈盈已經離地面很近，受到的影響最小。她手腳發軟，但是仍緊緊抓著繩梯。突如其來的爆炸雖然讓她有短暫的晃神，但好在她是已經有心裏準備的，所以很快便重新集中註意力，繼續往下爬。
顧漠的位置就在甲板下方一米的地方。爆炸力實在太強，他來不及反應，雙手就已經脫離了繩索。就是下跌的一瞬間，他右腳倏地往前使勁一勾，倒掛在了繩梯上。
可爆炸卻不給他任何調整的機會。
“轟--轟--轟！”
接連三聲巨響，甲板上突然間火勢四起，濃煙滾滾！
“是汽油！”
顧漠這才反應過來，剛才他在甲板上問到的奇怪的味道是汽油！
嚴蕊果真是一個心思縝密的狠人！
她早就留好了後手，不但帶了充足的炸藥，更帶了汽油上船。
火勢蔓延迅猛，黑煙更是嗆得顧漠止不住咳嗽，鉤住繩索的那只腳也跟著劇烈搖晃。
他下方的兩位武警正在想辦法向上爬。可火焰的威力實在太大了，三個人外露的肌膚已被火焰熏烤到泛紅。
濃煙熏得顧漠睜不開眼睛，汗水已經把衣服完全浸濕。
由於是倒掛的姿勢，血液沖進他的腦中，更讓他喘不過氣來。
意識逐漸模糊......
他隱約看到，尚盈盈已經安全到達了地面。有兩位警察正攙扶著她後撤。
可尚盈盈卻瘋狂地向船的方向轉頭，歇斯底裏地大喊。
顧漠嘴角上揚，無力地笑了一下。
他聽不到她到底在喊什麽。
可他知道，她一定是在喊他的名字。
“轟--！”
又是一聲巨響。
這次是從船體中傳來的，嚴蕊在船艙中也放置了炸彈！
這次的響聲比先前的都要大都要劇烈，但反而震醒了顧漠。
他告訴自己：他要活下去！
他用盡全身力氣抓住繩索，腳上的力氣一松，整個身子順勢翻了下去。
顧漠狠咬著牙，額頭青筋爆出，用最快的力氣順著繩梯往下滑。
“快快快，往下跳！快！”
已經上岸的兩名武警對著顧漠大喊。
顧漠離地面還有幾米高，他來不及想，翻身砸向地面。這一摔，更加劇了他身體的疼痛感。
下一秒，身後再次發出巨響。
顧漠強忍著傷痛連續打了幾個滾，終於和貨船拉開距離。
他躺著地上，眼前的天空被爆炸的火焰染成了紅色，眼皮越來越沈......
“快，醫生！”
閉上眼後，他聽見有人在吼叫，再後來，他睡了過去，什麽也聽不見了。
爆炸聲，槍聲，喊叫聲，岸上已經亂成一片。
尚盈盈坐在救護車裏，心急如焚。
“護士，我一點也不疼，請問我什麽時候可以下車？”她情緒激動，對著正在給自己上藥的護士焦急地問道。
護士一邊上藥一邊回：“你身上這些的確都是皮外傷，但我們還需要再觀察一下。而且，外面這麽亂，你不應該再下車了，而是要先隨車回醫院去，然後......”
尚盈盈一把攥住護士的手臂，聲音顫抖：
“顧漠呢，顧漠怎麽樣了？”
護士說的這些，她根本聽不進去。
護士被尚盈盈的舉動嚇了一跳。
她停下手上的動作，上下打量了尚盈盈，無奈地搖了搖頭，道：“你是說跟你一起下船的那個男孩吧。不好意思，他的情況我也不清楚，沒看見我是和你一起進的車裏麽。”
“不過你這麽著急我也能理解，畢竟他是為了救你才上的船。”護士又隨口補了一句。
車裏很悶，尚盈盈仿佛溺水一般喘不上氣來，護士的話也有些聽不清楚......
“快點，快擡進去！”
她聽見外面有動靜。
尚盈盈猛地一個激靈。
外面一定是顧漠！
她一把推開救護車的門，還沒等身後的護士反應過來便跳下了車。
顧漠躺在擔架上，閉著眼睛一動不動，嘴唇發黑，渾身臟兮兮的。
幾個醫生和護士圍在擔架旁，尚盈盈不敢靠近打擾，只能目送顧漠被擡進旁邊的一輛救護車。
救護車的門關上了，但並沒有直接開走。
尚盈盈只覺得突然一陣剜心般的痛，渾身輕飄飄的。
腦海裏，剛剛護士的話一遍遍地響起：“畢竟他是為了救你才上的船。”
不是說，從今往後，換她來守護嗎？
不是說，遇到危險，她要一個人受著嗎？
她明明沒有告訴顧漠她的計劃，她明明只是在離開學校前通知了楠海雲。
可顧漠今天還是提前上了船。
尚盈盈想不通顧漠是從何得知她今晚的行動的，此時此刻，她也沒有力氣去想。
愧疚感占據了她內心的每一個角落，她只希望，顧漠可以平安無事。
“姑娘，你的傷口還沒處理好呢，你先回車上來吧。”
身後，救護車上的護士沖著尚盈盈喊道。
這一聲喊，幫尚盈盈找回了一點意識。她才發現，自己的額頭火辣辣的一跳一跳的疼，血順著眼眸一滴一滴地流下來。
應該是剛才被零星飛下來的□□擦傷了。
擦傷......
尚盈盈突然咬緊嘴唇。
爆炸的時候，她離甲板已經很遠了，尚且受了輕傷，那顧漠......
尚盈盈不敢繼續想下去。
她胡亂拿手背抹掉額頭的血，對護士搖搖頭：“我沒事的，不著急。”
只可惜，額頭的傷口並沒有好轉，新滲出的血很快又滴在了尚盈盈的臉頰上。
護士無奈地看了她幾眼，沒再多說什麽，轉身坐回了車裏。
“砰，砰砰！”
槍聲吸引了尚盈盈的註意力。
她往海上望去，隱約看到了幾艘追擊的警船。
墊後的那三艘快艇已經被警方控制。
可仍有一艘快艇在瘋狂地加速，那應該就是嚴蕊的船。
“前面是公海，嚴蕊安排了船只在海上接應她們。如果她跑出了我們的管轄範圍，恐怕就很難繼續執行抓捕了。”
不知道什麽時候，楠海雲站在了尚盈盈身旁。
尚盈盈沒有說話，只是默默點了點頭。
“不過，我們已經控制了她下面的人。就算抓不到嚴蕊，那些人給你父親翻案應該也足夠了。”
楠海雲又補充道。
“謝謝。”
尚盈盈輕呼了一口氣，低聲回道。
她曾經想要的很多。
她想為父親翻案。
她想要查明所有的真相。
她想讓真正的幕後兇手死。
可如今，當她聽到楠海雲的話，卻發現心中毫無波瀾。除了為父親翻案，其他的，她好像已經根本不在乎了。
現在她唯一想的，就是顧漠可以快點醒過來。
“沒想到之前交給你的定位器真的派上用場了。名畫盜竊、毒品走私、彩票案還有你父親的冤死終於都要告一段落了。這次行動，你是頭功。不過，你這樣做還是太冒險了。但凡我們的動作稍微慢一點，你和顧漠都會有危險。”楠海雲神情嚴肅道。
尚盈盈心裏一緊。
楠海雲說得沒錯，她確實冒險了。
是她故意在酒店上演鬧劇，引蛇出洞，讓嚴蕊自亂陣腳。
又以己為餌，才能上得了這艘貨船。
當她接到所謂“醫院”打來的電話後，只給楠海雲發了一條消息。
她是在賭，賭嚴蕊想不到她身上裝著隱藏的定位裝置，也在賭警方的反應足夠迅速。
事實證明，她都賭對了。
可是，她卻低估了顧漠。
本來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，只是沒想到，她在混沌中第一眼看到的人是顧漠，危險來臨時替她承受一切的還是顧漠。
楠海雲似乎還說了些什麽，可尚盈盈卻好像根本聽不見了。
槍聲、爆炸聲、現場的嘈雜聲，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被她的思緒吞噬。
現在，她唯一能做的，就是默默祈禱。
......
人來人往，好像每一個人都很忙。
只有尚盈盈站在救護車前一動不動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終於，有位醫生從救護車上下來。
“顧漠怎麽樣了？”
尚盈盈壓抑著心中覆雜的情緒小心翼翼地問道。
醫生摘下口罩，看了尚盈盈一眼，嘴角微微上揚：“放心吧，沒什麽大事，剛剛只是短暫的休克，不過還是斷了一根胳膊。現場還有人受傷，我不能離開，車裏的護士會送他去醫院，”
心裏的大石頭終於放下了！
“謝謝醫生，謝謝醫生！”
尚盈盈一個勁兒地點頭，而後小聲詢問：“我......可以和他一輛車回醫院嗎？”
“當然可以。”
醫生禮貌一笑，匆匆離開了。
尚盈盈回身看向救護車。
車內，護士正好下車了，只有顧漠一人。
他一手纏著繃帶，斜靠在窗戶旁，正對著她笑。
......
尚盈盈怔怔。
不知怎麽的，看見顧漠笑，她明明很開心，卻怎麽也笑不出來。
她爬上車，坐在了顧漠對面的座位上，手把著座椅旁邊的扶欄，表情有些僵硬。
從看到尚盈盈那一刻開始，顧漠的目光便沒有從她的身上移開過。
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空著的一點位置，面上笑意溫柔，說話的語氣卻很堅定：
“坐過來。”
他太了解尚盈盈了。
她一定是覺得是她連累了自己，所以才會表現得這麽不自在。
也許是從沒聽過顧漠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，尚盈盈沒有拒絕，也根本不想拒絕。
她“哦”了一聲，機械地把身體挪到對面的病床上，重新坐了下來。
顧漠不易察覺地輕咽了一下。
他用沒有受傷的那只手臂毫不猶豫地攬住尚盈盈的肩膀，用力將她摟入自己懷中。
她沒有閃躲，身子只反應了一小下便柔軟了下來。
她順勢把頭靠在了顧漠的肩上。
收緊手臂，再收緊。
他幾乎要把尚盈盈揉在自己的身體裏。
他閉上眼睛，把臉埋進尚盈盈的脖間，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占有欲，大口大口地喘息。
顧漠的身體溫溫熱熱的，雖夾雜著汗液和各種火藥的味道，可尚盈盈還是清晰地分辨出顧漠身上特有的香味。
內心有一道防線被徹底擊碎。
毫無征兆地，尚盈盈突然大哭起來。淚水瞬間浸濕了顧漠的衣領，仿佛一時間傾斜出了太多的情感，無法自控。
“對不起，顧漠，對不起，都是我的錯。是我連累了你。”
尚盈盈說話磕磕巴巴，苦澀在口腔中蔓延。
顧漠頓了一頓，而後用手輕輕拍了拍尚盈盈的後背：
“盈盈，你沒有錯，你不需要想這麽多。”
他說得很認真。
他想要讓尚盈盈知道，他說的每一個字都不是安慰，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：
“上船，是我自己的決定，與你無關。更何況，你還故意避開了我。”
他輕輕撫了撫尚盈盈的頭發，繼續道：“你要相信，我足夠強大，可以保護你，也可以保護自己。”
“你的愧疚，是對我能力的蔑視。”顧漠又用開玩笑的語氣補充道：“不過，你這麽擔心我，我很欣慰。”
顧漠的話逗笑了尚盈盈。
她雖沒有出聲，可肩上多了的重量告訴顧漠，她沒有那麽緊繃了，她釋懷了。
“發現E1有問題後，李野沒有報案打草驚蛇，而是和我一起私下找了趙銘仁。趙銘仁做的是藝術品走私的勾當，這一點提醒了我，原來一直以來販毒和藝術品走私的根本就是一撥人。所以，紅色音符才會在不同的場合反覆出現。我告訴趙銘仁，他被人利用了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貨物裏，藏了毒品。他當然嚇壞了，和走私比，這可是大罪，他當時便把知道一切都坦白了，所以我才能順藤摸瓜地找到這裏。”
顧漠解釋道。
“還好，我沒有來晚。”
尚盈盈正要開口回話，突然聽到門外一陣騷亂。
幾個對講機裏吱吱啦啦地傳來聲音，雖然聽不太清，可兩人大致分辨出了其中的重要信息：
嚴蕊棄船逃跑了，暫時沒有發現屍體。
顧漠眉頭微皺，擔心地看了一眼尚盈盈。
只見她聳聳肩，擡起雙手主動環在了顧漠的脖子上，放松地笑了笑。
顧漠一下子便懂了，便什麽也沒有說。
他知道，嚴蕊的生死，尚盈盈根本不在乎了。即便未來紅色音符會死灰覆燃卷土重來，她也毫無畏懼。
“對了，你剛才要對我說什麽來著？”
顧漠貼在尚盈盈的耳旁，輕聲問道。
“從今天開始，我覺得自己真正地重生了。和你一起。”
尚盈盈甜甜地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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